在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世界面临诸多相互交织的巨大挑战,如气候危机、生物多样性的大规模丧失、污染、流行病、极端贫困和不平等、种族主义、仇外心理、性别歧视、性剥削、劳动剥削、暴力冲突以及危及地球生命的其他环境、社会和经济危机。公民教育( Citizenship Education) 愈发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与重视,并成为现今发展最快的教育改革运动之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21年11月发布的《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强调,“新的社会契约应消弭歧视、边缘化和排斥。我们必须致力于确保性别平等和所有人的权利,不分种族、族裔、宗教、残障、性取向、年龄和公民身份。”诸多国家、组织及学者围绕公民教育或德育开展了一系列理论与实践探索,提倡公民教育应以认知、技能、价值与行动为培养方向,以多样性、批判性和行动力为核心议题,以批判性素养和独立思维为学习目标,使人们学会“共同生活”。
第一,数字技术时代下数字公民教育蜂出并作,主张为学习者赋权和赋能,使其在数字世界坚守、彰显和发展人类社会良好的习俗规范、道德伦理与价值观念。林可从理论体系、政策指引、课程建构、社会组织参与四个方面系统梳理了国际“数字公民教育”从“技术素养”到“公民素养”的转型发展历程。首先,在理论体系方面,欧盟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导的数字素养框架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不断增强。例如《欧盟公民数字素养框架》《欧盟教育者数字素养框架》《数字素养全球框架》面向普通公民、消费者、教育机构、公民组织和教育者等不同对象提出了数字素养概念框架。其次,在政策指引方面,近年来,国际社会致力于推动“数字公民教育”相关政策出台,包括国际组织、各国政府教育部门、行业协会和专业机构在内的多方主体持续发布类型多样、内容丰富的政策文本,包括研究报告、课程大纲、评价标准、操作指南、培训手册、咨询建议等。王佑镁、宛平等选取其中七个具有代表性和影响力的数字公民教育政策文本进行了系统分析,结果发现,当前国际数字公民教育政策文本呈现出教育主体多元、教育内容动态更新、教育目标鲜明、政策制定多方协同的特征;数字公民教育内容主要涉及社会伦理责任、学生发展、领导力提升、实践应用指南、教育目标规划五个方面(见表1)。再次,在课程建构方面,各国逐步建构数字公民教育课程。欧洲委员会于2016年正式启动“数字公民教育项目”,建议各国将其纳入学校正规教育体系,融入现有公民教育课程和欧洲民主文化课程。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也相继推出数字公民教育课程框架。各国广泛重视的主题包括建立良好虚拟关系,保障数字网络安全,促进网络公民参与,提升媒介批判能力,防治网络成瘾以及预防和应对网络欺凌等。在课程形式上,既有专门特色课程,也有学科融合课程或实践活动课程。尽管课程侧重点不同,但都主张为学习者赋权、赋能,使其在数字世界坚守、彰显和发展人类社会良好的习俗规范、道德伦理与价值观念。最后,在社会组织参与方面,各类社会组织主导或参与数字公民教育的课程开发、资源建设、师资培训和家长指引项目等实践。例如,美国非营利组织“常识教育”(Common Sense Education)致力于帮助孩子们更好地适应媒体和科技变化。作为“英国儿童互联网安全委员会”成员的社会组织“智慧的孩子”(Wise Kids)致力于推进“数字素养”“数字公民身份”“数字参与”“网络安全”等领域的创新培训、研究、咨询和资源开发,促进青少年创新、积极和安全地使用互联网。新加坡“触爱社会服务组织”(Touch Community Service)致力于调动全社会力量共同守护青少年网络健康,同时也为全社会提供网瘾咨询干预和网络健康培训等服务。
表1 国际“数字公民教育”政策内容要素分析
第二,国际公民教育研究、政策、实践的发展势态良好,越来越多的国家重视公民教育的发展,致力于公民教育政策研究、理论研究与实践的革新。首先,在理论研究方面,国际领域的德育研究呈现出了鲜明的实证主义范式。例如,学者们通过数据分析和案例研究了解儿童对公民身份的学习过程,以及道德教育、批判性意识与群体地位之间的关系,运用现象学方法分析父母对中学阶段孩子进行道德教育的经历等内容。其次,在政策研究方面,越来越多的国际研究组织参与到德育和公民教育研究领域。例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球公民教育(GCED)”于2022年发布了《全球公民教育》《全球公民:古人的教训》《解决阴谋论:教师需要知道什么》《促进阿拉伯大学的全球公民教育:行动建议》《促进阿拉伯大学的全球公民教育:区域展望》等报告,确定了跨文化共享的全球公民教育的三个核心概念(共同的人性,尊重多样性,团结)及其局部领域,旨在培养三个学习领域的特定知识、技能、价值观和态度(见图1,表2)。美国的“公民教育中心”在不同历史时期为美国政府设置了一系列公民教育政策议程,提出并竭力促成多项法案(获国会通过)。同时,通过学术交流与合作国际化、项目国际化和产品国际化等途径,促进世界各国公民教育的发展与交流。经过五十多年的曲折发展转型,其从一个地方性学术团体成长为美国公民教育领域最有影响力的智库之一,也是美国学校公民教育标准化运动的坚定推动者和积极实践者。
图1 全球公民教育(GCED)的三大核心概念及其局部领域
表2 全球公民教育(GCED)的学习领域培养框架
最后,在德育实践改革创新方面,“以人为本”理念下的公民教育实践改革备受欢迎。英国“青年宪章(Youth Charter)”组织于2022年颁布《2022年度英联邦青年宣言》,呼吁采取行动,为英联邦青年提供保障,以推进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官方网站于2023年3月1日发布了《吸引年轻公民:课堂内外的公民教育实践》(Engaging young citizens:Civic education practices in the classroom and beyond)报告。报告探讨了以儿童为中心的公民教育的重要性,并分享了各国的优秀实践案例,为提升学生的民主技能与知识提供借鉴。其成功案例主要包括以下三个关键实践领域:一是社区参与计划(Community involvement programmes)。社区参与计划是一种体验式学习,又被称为服务学习或社区服务。学生通过参与具体项目,在满足当地社区需求的同时,得到个人公民技能、同理心和责任感的提升。该类体验式学习项目广受赞誉,它使学生成为学习过程的积极参与者,而不仅仅是知识的接受者。1999年,加拿大安大略省规定14至18岁的在校学生须完成40小时的无偿社会参与活动才能获得高中毕业证书,旨在提高学生对公民责任的认识与理解,使学生意识到自己能在支持社区运营与发展方面起到作用并做出贡献。该规定为加拿大各地开设服务学习课程开创了先例,如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和纽芬兰省就将该规定应用到学校系统中。研究发现,社区参与计划可以提高学生的学术能力、公民技能、政治参与、道德和职业发展能力,甚至会影响未来参与志愿服务的动机,如2018年加拿大的综合社会调查(GSS-GVP)结果显示,62%的15-24岁安大略省青年在一年内至少参与了一次志愿服务,72%的人进行了慈善捐赠。二是参与性预算(Participatory budgeting)。参与性预算(PB)是指公民(包括儿童)可直接参与决定如何使用部分市政公共预算,公民与决策者可以直接进行横向讨论,而非决策者在上,公民在下的纵向讨论。该方式能使儿童了解民主运作过程以及他们是如何影响当地政治决策的。葡萄牙是世界上第一个在国家层面进行参与性预算的国家,其教育部也在2016至2017年在全国范围内推出了学校参与性预算项目(见图2)。这项倡议提出三个主要目标:(1)促进民主的价值观、程序和技能,(2)培养学生在学校和社区内的归属感、责任感和幸福感,(3)促进学生发展财务素养和创业技能的发展。除葡萄牙外,苏格兰北艾尔郡也为8岁以上的儿童提供了各种参与性预算项目,例如青年PB进程(Youth PB Process)。为了让更多的年轻人参与进来,北艾尔郡在小学就开设了“什么是PB?”相关课程。2014年,巴黎市为其公民制定了一项参与式预算计划。巴黎居民被赋予超过城市预算5%的权力,鼓励他们提出并投票支持有利于当地社区的提案。研究证实参与性预算项目对学生具有很大吸引力,尤其是那些不主动参与课堂活动的学生。除此以外,参与性预算培养了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跨学科技能、合作沟通能力、自我效能感以及创造力。三是媒体素养倡议(Media literacy initiatives)。媒体素养倡议旨在帮助儿童了解媒体运作方式,识别媒体偏见,验证信息来源以及理解媒体如何影响公众舆论,提升他们评估信息的能力。当前数字技术在儿童生活中发挥着核心作用,教育系统也越来越强调“数字公民”的概念。然而,数字媒体在带来便利的同时也让儿童面临着接触虚假信息的风险。在此背景下,媒体素养在国际上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政治关注,例如,2016年,爱尔兰在中学阶段推出了数字媒体素养短期课程(Digital Media Literacy Short Course)。该课程有效培养了学生的数字技能、批判性思维以及信息甄别能力。但是爱尔兰仍然缺乏针对媒体教育领域的教师培训。2019年,芬兰教育和文化部在2013年制定的媒体素养政策指南的基础上更新了国家媒体教育政策。2021年,欧盟颁布了《数字教育行动计划(2021-2027)》。202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了《媒体和信息素养课程开发指南的全球标准》。研究显示,基于学校的媒体素养倡议能够有效帮助儿童识别虚假信息,避免受到误导,尤其是采用以儿童为中心的主动学习的方式效果更好。
图2 葡萄牙的学校参与式预算方案程序
众多经合组织国家已推出并实施了公民教育相关的计划和政策。许多成功案例已经证实,相比于传统的知识灌输式学习,体验式学习是公民教育成功的重要途径,它不仅突破传统教育中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更让学校、学生建立并加强与周围社区的联系。